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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载而归名列前茅中国非处方药年度盛会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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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中国非处方药物协会主办的第十五届中国自我药疗年会在北京召开。中国自我药疗年会是我国自我药疗产业界的年度盛会,通过*府、企业和媒体间的沟通交流,促进我国自我药疗产业发展,增进公众健康。

本届年会以“新环境、新机遇、新策略”为主题,重点解读热点医药*策,分享新环境下OTC行业传统、现代及专业品牌创新经验,探讨未来渠道变化给OTC韩各样带来的机遇和应对策略,为行业发展提供新思路,为企业抉择提供新参考。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在年会颁奖典礼上,修正又一次满载而归!获得四个第一?!一个第二!一个第三!综合排名第三的优异成绩!感谢行业协会的认可和广大消费者的支持,全体修正人一定不忘初心、不负众望,在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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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瘟木鬼:

没错。施行性诱惑的这段时间很适合对病人的坏脾气发动侧面攻击。只要他认为坏脾气微不足道,你甚至可以将其升级为主要的攻击点。不过,就像其他方面一样,你对坏脾气进行道德袭击之前,先要扰乱他的理智。

单单运气不好并不会激起人们的怒气,只有他们把运气不好看成是一种伤害的时候才会气恼。受伤害的感觉会在合理要求遭到拒绝时产生。因此,你的病人在生活中认为自己理当得到的东西越多,他就越常会有受伤害的感觉,结果,脾气就会越来越暴躁。然后你会看到,若他发现一段本想自己支配的时间被意外剥夺,没有什么比这更容易让他大发雷霆的了。是那位不速之客(当他正想晚上安静一会儿的时候来访),或是朋友那个饶舌的妻子(当他期盼着可以和朋友两人促膝长谈时忽然出现)让他情绪失控。现在他还没有无情或懒惰到认为这些小小的礼节性要求本身就很过分。这些事情之所以会惹他生气,是因为他把他的时间当成是归自己所有的东西,所以觉得别人正在窃取自己的时间。因此,你必须花大力气捍卫他脑子里那个“我的时间归我自己所有”的古怪想法。要让他开始每一天的时候,感觉自己是二十四小时的合法所有者。要让他觉得在这笔财产中,那不得不转让绐他雇主的一部分时间是一项极重的税赋,而经他允许用于履行宗教义务的那部分额外时间则是一份慷慨的捐赠。要让他认为,在某种神秘的意义上,抵扣这些支出的时间总体是他自己与生俱来的权利,绝不容他对此有丝毫怀疑。

在这儿,你要执行一项微妙的任务。你要让他一直相信这个假设,而这一假设是如此荒唐,以至于一旦受到质疑,连我们都找不出一丁点可以为它辩护的论据。人既不能创造,也无法挽留时间的一分一秒。时间完全是白白地馈赠给他的;他若把时间看成是归自己所有的东西,那还不如把太阳月亮也当成是他的私有财产呢。还有,从理论上说,他应该全身心地侍奉仇敌;因此,如果仇敌以肉身的方式向他显现,要他一整天都全心侍奉祂,他不会拒绝。如果那一天只不过是要他去听一个蠢女人讲话,他就会如蒙大赦;而如果在那一天中有半个小时空当,仇敌说“现在你可以自己去消遣一下了”,他几乎会如释重负到有些怅然的地步。所以,他若对自己先前的假设稍作思考,即便是他也必定会意识到,自己其实每天都是在这样接受赐予。因此,当我说要让他一直相信那个假设时,我的意思绝不是要你向他提供为这一假设辩护的论据。一个论据也没有。你的任务纯属负面任务。不要让他的思绪转到这上面去。要把这个假设用黑暗包裹起来,使他认为自己的时间归自己所有,并让这种感觉静静地蛰伏在那片黑暗的正中心,未经省察却暗暗发挥着作用。

普遍的占有感应该时时得到鼓励。人类总是宣称自己拥有种种所有权,无论在天堂还是在地狱,这些宣告听起来都同样地滑稽可笑,因此我们要让他们一直这样自作主张下去。现代人之所以在性方面对守贞有抵触,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们相信身体归自己“所有”。但身体其实是一笔巨大而危险的财富,搏动着那股创造世界的能量,他们还没来得及同意,就发现自己在身体里面了,而他们何时被撵出这些身体,也全由不得他们自己!就好像一个国王出于爱,把某个地域辽阔、由一些明智之士管理的省份列于自己的小儿子的名下,而这个小王子却因此以为这些城市、森林和粮食像育婴室地板上的积木一样真的归自己所有。

我们不仅通过骄傲,还通过混淆来制造出这种拥有感。我们教他们不去注意物主代词的不同含义,不去区分物主代词“我的”出现在“我的靴子”、“我的狗”、“我的仆人”、“我的妻子”、“我的父亲”、“我的主人”、“我的国家”和“我的上帝”中时,其内涵存在着由低到高的细微层级差别。我们能教会他们把所有这些“我的”的含义都简化为“我的靴子”中归我所有的那一层意思。连托儿所里的小孩也可以学会“我的泰迪熊”就是“那个只要我喜欢,就可以把它撕成碎片的熊”,而不是与自己有一层特别关系的那个老掉牙的假想爱心对象(若我们不够小心,仇敌就会把这层含义教给他们)。在那些含义层级的另一端,我们教导人们以说“我的靴子”那样的口气来说“我的上帝”,意思就是“那个因我的出色事奉而有义务补偿我的上帝,那个我在讲道时充分利用的上帝——那个被我垄断的上帝”。

从头到尾,最好笑的地方就是:“我的”这个词所表示的若是严格的独自占有之意,那人类其实无法把任何一样东西说成是“我的”。从长远来看,要么是我们的父,要么是仇敌,将会对每一样存在的事物,特别是对每一个人说,这是“我的”。不用怕,人类终将会发现自己的时间、灵魂和身体真正的归宿——无论结局如何,这些绝不会归于人类。目前,仇敌仗着祂创造了这个世界,就迂腐而教条地把所有一切都说成是“我的”;我们的父则希望靠着征服一切这个更现实而合乎时宜的理由,最终能对着万事万物说,这是“我的”。

疼爱着你的叔叔

私酷鬼

亲爱的瘟木鬼:

好啊!你那病人谈恋爱了——爱上的还是最糟糕的那种类型——而在你发给我的报告中,连这个*毛丫头的影子也看不到。你曾抓住我其中一封信中一些无心之辞不放,企图让密探误会我,也许你有兴趣了解,这场小误会已经过去了。如果你以为靠打小报告就能迫使我帮你做事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你要为此付出代价,也要为你铸成的其他大错承担罪责。随函附上一本刚刚发布的小册子,介绍新成立的失职魔鬼劳改所。这册子里图文并茂,你会发现每一页都很精彩。

我查了这丫头的档案,查询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她不仅是个基督徒,而且是个真基督徒——卑鄙恶劣、偷偷摸摸、扭捏作态、假装正经、寡言少语、胆小如鼠、苍白无力、毫不起眼的一位小姐,从未被男人碰过似的,一点儿也不浪漫。小贱货。她让我作呕。她那卷档案里的每一页都臭不可闻、乌烟瘴气。整个世界越变越糟,这简直让我发疯。要是在以前,我们早就把她扔到斗兽场里了。她这种类型的人天生就该死在斗兽场里。但即便在那里,她也不会干什么好事。表里不一的骗子(我了解这类人),看上去一副见血就会晕的样子,死的时候嘴角却带着微笑。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看上去温顺敦厚,其实讽刺的本领高人一等。她就是那种认为我滑稽可笑的人!丑陋乏味、假装正经的矮个子女人——但却好像所有发情的动物那样准备向这个呆子投怀送抱。如果仇敌对处女贞操那么痴狂的话,为什么不给她一巴掌?祂反倒坐视不管,还在那里咧嘴大笑。

祂骨子里是个享乐主义者。无论是禁食还是彻夜祷告,无论是火刑柱还是十字架,所有这一切只不过是些幌子,或者只像是海滩上那些泡沫一样。在海的远处,在祂那汪洋的远处,有快乐,而且快乐更多。祂对这一点并不隐讳;在祂右手边有“永远的福乐”。呸!我认为他对我们在悲苦直观揭示的那种崇高苦行的奥秘一无所知。瘟木鬼,祂下流粗俗。祂的思想像中产阶级一样平庸。祂把祂的世界塞满快乐。那些人类一天到晚在做祂丝毫不会介意的事情——睡觉、洗澡、吃喝、做爱、玩耍、祷告、工作。这一切若没有被我们扭曲,就会对我们没有任何用处。我们是在极端劣势下开展斗争的。没有什么会自然而然地对我们有利。(这绝不会让你免受责罚,我马上就要和你算账了。你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只要胆子一大起来,就要骑在我的头上。)

当然,你那病人随后就和这个女人的家人以及整个朋友圈子熟识起来。她居住的那个房子是他本来永远不该进入的,难道你连这点都不明白吗?这整个地方都弥漫着那种致命的臭气。那里的园丁只不过在这里呆了五年而已,就开始沾上了这种臭味。甚至只逗留了一个周末的访客,在转身离开时身上也会带上同样的味道。那里的狗和猫也染上了这种臭气。这个房子满是高深莫测的谜团。我们确信(这关乎基要真理),这个家庭的每个成员肯定都在以某种方式利用其他人——不过,到底怎样利用,我们无从知晓。他们就像仇敌自己那样,小心翼翼地严守着这个秘密,不让我们知道这种无私之爱的幕后真相。整个房子和花园是一大片伤风败俗之地。这块地方恶心之极,活像一个人类作家对天堂的描述:“那些地方除了生命之外别无他物,因此,在那里唯有音乐和静默。”

音乐和静默——我对这两样都恨之入骨!谢天谢地,自从我们的父进入地狱以来——这比人类出现要早上无数年,地狱里没有任何一寸空间、任何一段时间降服于这两种可恶的力量,喧嚣占领了地狱的所有一切——喧嚣,伟大的活力,是一切狂喜、残忍、精力充沛的生物在声音上的表现——单单喧嚣本身就可以保护我们远离愚蠢的良心不安、绝望的愧疚和无法忍受的希望。最终,我们要把整个宇宙都变成一片喧嚣。在地球上,我们在这方面已有长足进步。天堂的旋律和静默终将被喊叫声压过。不过我承认,我们现在的声音还不够高,还不成气候。研究正在进行。而与此同时,你这个可恶的小——

[此处手稿忽然中断,并以一种不同的笔迹续成]

我写得正酣,却发现自己由于一时疏忽,化成了一只大蜈蚣的样子。因此,信件余下内容由我的秘书依据我的口述写成。现在这个变形已经完成了,我知道这是一个周期性现象。关于这种现象,人间也流传着谣言,在弥尔顿的诗歌中,对此现象的说明歪曲了事实,他荒谬可笑、添油加醋地说,这种蜕变是仇敌强加在我们身上的一种“惩罚”。不过,一个更加现代的作家——名字叫萧什么来着——倒是把握住了真相。蜕变从内里开始,而且这蜕变是生命力量的光荣示威,我们的父除了自己以外,从不崇拜其他任何东西,若非如此,他肯定会崇拜这股生命力量的。在我现在这个外形里,我感觉自己更加热切盼望见到你,更加渴望在一个永恒的拥抱中,把你纳入怀中,与我合为一体。

(签字)

凑歹鬼

[受命于深邃无比的私酷鬼副部长(衔略)]

亲爱的瘟木鬼:

现在通过这个女孩和她那可恶的家庭,病人认识的基督徒越来越多,而且还是些很古灵精怪的基督徒。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要从他生命中把灵性移除是不可能的了。好吧!那我们就一定要使这灵性腐化变质。你显然在阅兵大典上常常把自己化身为光明天使。现在到了在仇敌眼皮底下用这一招的时候了。世俗和肉欲已经失灵;而第三种力量仍旧存在;而且这第三种力量所取得的成功是最为辉煌的。在地狱里,一个败坏的圣徒、法利赛人、宗教法官或是搞玄学巫术的人比单纯一个普通的暴君或酒色之徒更有嚼头些。

我观察了一下你那个病人的新朋友,结果发现最佳攻击点是在神学和*治之间的接界处。在他的新朋友当中,有几个人意识到了其宗教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就其本身而言,这是件坏事;不过,还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得到些许好处。

你会发现,很多基督徒*论家认为基督教开始误入歧途,偏离了早期基督教创建者的教导。现在,我们必须利用这种想法,再次鼓励他们清除后人的“增补和曲解”,找到“历史上的耶稣”这一概念,并将其拿来与整个基督教传统做比较。在上一代人那里,我们在自由主义者和人道主义者这些阵线上促成了“历史上的耶稣”这一概念的建立;现在我们正在突变论和革命论这些阵线上提出一种新的“历史上的耶稣”。我们打算将这些解释大约每30年变更一次,这样做有很多好处。首先,所有这些解说都倾向于把人的信仰引向某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上去,因为每一个“历史上的耶稣”都是没有历史根据的。那些文献既没什么花头,也不能再多加上些什么;因此,要从这些文献中产生每一个新的“历史上的耶稣”,就必须把这些文献在这一点上低调处理,在那一点上夸大其辞,并进行毫无根据的猜想(我们教人类用大胆这个词来形容这种猜想),在平常生活中,没有人会愿意冒险把十个先令押在这种猜想上,但是这种猜想足以在每个出版商的秋季书单上鼓捣出一大堆新拿破仑传、新莎士比亚传和新斯威夫特传。其次,所有这些解说都在自己那个历史上的耶稣身上强调某种祂应该已经宣传过的古怪理论。祂得是一个现代意义上的“伟人”——一个站立在某种涣散而乖谬的思路尽头的人——一个贩卖万用灵药的怪人。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让人分心,不去注意祂是谁,祂做过什么事情。我们首先把祂变成区区一个导师,然后把祂与所有其他伟大道德导师的教导之间的大量共通之处隐藏起来。因为绝不能让人类注意到,所有伟大的道德家都是仇敌派过来的,派他们来不是为了告诉人们些什么,而是为了提醒人们,重申那些关于道德的最基本的老生常谈,以此来对抗我们对这些陈词滥调的不断的覆蔽。我们造出诡辩家,祂就让一个苏格拉底来回答他们。我们第三个目标就是要通过这些解说来毁掉信仰生活。我们用一个可能存在过、遥远、模糊、陌生的人物形象来代替人们在祷告和圣礼时可能会经历到的仇敌真实同在。这个人操着一种奇怪的语言,很早以前就死掉了。事实上,他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崇拜对象。人们很快就不把祂看成是受造物崇拜爱戴着的造物主,相反,会以为祂只不过是受到一小撮激进分子追捧的领袖而已,最终把祂当成了受到某个睿智的历史学家认可的一个名人。第四,这种解说所刻画的耶稣毫无历史根据,除此之外,这类信仰在另一种意义上说也与史实不符。其实,针对耶稣生平做那种历史研究,未曾使任何国家归在仇敌阵营之下,连被说服的个人也少得可怜。人们确实没有足够的资料来对耶稣生平做完整的研究。最早期的归信者是因为单单一个史实(复活)和一个对他们既有的罪恶感进行剖析的神学教义(救赎)而归入仇敌门下的——而罪,不是违反了一个“伟人”自创的某个崭新而花哨的律法,而是干犯了那种保姆和母亲教过他们的那些古老而迂腐的普遍道德法则。“福音书”是后来写成的,而且目的不是为了造出基督徒,而是去教导那些已经有了信仰的基督徒。

“历史上的耶稣”在某个特定的点上可能会对我们不利,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坚持提倡这一观念。在基督教和*治之间的一般性联系方面,我们的立场更为微妙。我们当然不希望人类任由基督教在自己的*治生活里泛滥,因为任何一个接近于真正公正社会的建立都将是一场大灾难。而在另一方面,我们真的很希望人们把基督教当成是一种手段;当然,最好是将其当作是他们自己升官发财的手段,倘若不成,就要使他们把基督教信仰当作达成任何一个目标的手段——甚至以社会公正为目标也无妨。重点就在于,首先要让一个人出于对仇敌心意的领会,对社会公正推崇备至,然后,就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之所以对基督教有很高的评价,是因为基督教有助于实现社会公正。而仇敌是绝不会容许自己被人利用的。那些想要利用复兴信仰来建立一个好社会的人或国家,简直就是缘木求鱼,他们没准还以为自己可以用通往天堂的梯子搭出一条捷径,直达最近的一家杂货店呢。幸运的是,劝诱人类落入这个小圈套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就在今天,我读到一个基督徒作家写的一段话,其中,他推荐自己那种版本的基督教,理由是“只有这样一种信仰才能够超越旧文化的衰亡和新文明的诞生”。你看出其中破绽了吗?“相信它,不是因为它是真理,而是因为某个其他的理由而相信。”这就是诀窍所在。

疼爱着你的叔叔

私酷鬼

亲爱的瘟木鬼:

我已与负责照料你病人那位意中人的喇坠鬼取得了联系,并渐渐看出在她盔甲上有一个小破绽。这是一个不显眼的小缺点,不仅她有,几乎所有那些在信仰明确的智者圈里长大的女人都有这样的毛病;她们认为那些没有信仰的外人真是太愚蠢可笑了,而这一假设从未受过质疑。经常和这些外人打交道的男人却不会有那样的感觉;如果他们自负的话,那种自负是有别于此的。她以为这是出于信仰,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她抱有这样的看法,只不过是因为受了自己周围环境的影响而已。在十岁的时候,她确信家里用的那种餐刀是正宗的或正常的,或认为那种餐刀才是“真正”的餐刀,而邻居家里用的那种餐刀则压根“不是真正的餐刀”,她那种自负和对餐刀的自以为是并没有太大差别。在这种自负当中,无知和天真的成分太多,属灵骄傲的成分太少,所以我们并不能因此对这丫头抱什么希望。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怎样利用这一点来影响你的病人呢?

夸夸其谈的总是新人。新加入上流社会的人会过度讲究繁文缛节,不成熟的学者比较喜欢卖弄学问。你的病人在这个新圈子里就是一个新人。在那里,他每天都接触基督徒生活,其水准之高超乎他的想象,而且因为他正在热恋中,所以觉得眼前这种生活美好无比。他渴望(实际上是仇敌命令他)去模仿这种基督徒品格。那你就要令他去模仿自己意中人的这种缺点,并且将其发扬光大,以至于在她身上这个易得宽恕的缺点,到了他那里就转变成了诸罪中最为强大和美丽的那一种罪——属灵骄傲,你能够做到这点吗?

看上去形势一片大好。病人所处的那个新圈子很容易诱使他变得骄傲起来,除了基督教之外,这圈子还有其他很多原因让他引以为傲。比起他所接触过的任何社交圈子来,这圈子里的人受过更好的教育,更有才智,更加和蔼可亲。在某种程度上,他对自己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也有错觉。在“爱情”的影响下,他可能仍会认为自己配不上那个女孩,但是他很快就不再认为自己和其他人比起来会相形见绌。他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仁慈才容忍他,是因为他现在已是大家庭中的一员才会欣然接纳他。他自己很多谈话和观点只不过是在模仿他们的谈话和观点罢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其实对此全都心知肚明。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对这些人所抱的好感,其实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丫头对着他施展的情欲魅力挥洒到了她周围一切环境之上。他以为自己之所以会喜欢他们的交谈内容和生活方式,是因为他的灵性和他们一样有深度,而实际上他们比他深刻得多;若不是在热恋中,他对自己现在接受的很多东西,就只会有迷惑不解和排斥抵触的感觉。他就像一只狗,出于捕猎本能和对主人的爱,在享受了一整天的狩猎之后,就以为自己已经精通各式火枪了!

你的机会来了。在这时侯,仇敌正借着男女之爱以及一些平易近人、非常出色地事奉祂的人,把这个小乡巴佬举到他自己无法达到的高度,而你一定要让他觉得这一高度才是自己真正的水平所在——这些人“和他是一类人”,在他们中间,他感到自己就像回到了家一样自在。当他从他们那里转向其他圈子的时候,就会发现其他圈子很无聊;部分是因为他那些社交圈的确没那么有趣,不过更重要的是,那些圈子里没有他意中人所散发出的魅力。你一定要教他把那些让他感到愉悦的圈子和让他觉得无聊的圈子之间的区别误以为是基督徒和非基督徒之间的区别。一定要让他觉得(最好不要说出来)“我们基督徒是多么与众不同啊”;一定要让他在不知不觉间,把“我们基督徒”定义为“我那一伙人”;一定要让他把“我那一伙人”用来指代“我有权结交的那些人”,而不是“那些出于仁爱和谦卑而接纳我的人”。

在这里,成功的关键就在于扰乱他的思想。你若想使他公然为自己的基督徒身份而骄傲,那多半会失败;仇敌在这方面的告诫已经是众所周知了。而另一方面,你若完全丢开“我们基督徒”这一观念,只让他对“他那一伙人”洋洋自得,就造不出真正的属灵骄傲,充其量不过是社交虚荣心罢了,相比较而言,这只是一个没多大价值、微不足道的小罪。你应该不断地把一种暗暗自得的心理夹杂到他的一切思想中去,而且永远不要让他自问“我到底在洋洋自得些什么?”他一想到自己能归入核心成员、可以同享一个秘密,就感到非常甜蜜。就要在这上面做文章。在这女孩最愚蠢时,要利用她的影响,教他对非基督徒说的话抱取笑态度。他在现代基督徒圈子里所接触到的一些理论在这里也可以派上用场;那些理论把社会的希望放在“执事们”组成的某个核心集团上,放在一小撮经过专门训练的神权*治家身上。那些理论正确与否与你没有丝毫关系;重要的是,要把基督教变成一种神秘的宗教,让病人觉得自己是这种神秘宗教的发起人之一。

拜托你不要在信里塞满关于欧洲战争的废话。这场战争的最终结局如何固然重要,但那是堕落指挥部该关心的事。我对在英国已有多少人被炸死可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他们死时心态如何,我最后可以从办公室那里了解到。他们终究难免一死,这我早知道了。请你专心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疼爱着你的叔叔

私酷鬼

亲爱的瘟木鬼:

你那病人朝夕相处的那伙人的真正麻烦之处在于,他们纯粹是个基督教团伙。他们当然都有个人利益,但彼此间仍旧单纯以基督信仰为联系纽带。人若真的成了基督徒,我们就要让他们保持一种我称之为“基督教和……”的心态。诸如基督教和危机、基督教和新心理学、基督教和新秩序、基督教和信仰疗法、基督教和灵媒研究、基督教和素食主义、基督教和简化英语拼写运动等等。如果他们非做基督徒不可,那至少要让他们做颇有特色的基督徒。使信仰本身被某种带有基督教色彩的时髦玩艺儿所代替。要在他们喜新厌旧的心理上下功夫。

喜新厌旧是我们在人类心灵里制造出来的最有价值的情绪之一——它可以引发宗教异端、*见短视、夫妻不贞、朋友失信,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泉源。人类生活在时间里,而且要按一定的先后次序来体验真实。因此,为了进一步体验真实,他们就必须经历很多不同的事情;换句话说,他们必须经历变化。既然他们需要变化,仇敌(骨子里是一个享乐主义者)就使变化能愉悦人心,就像祂使吃饭成为一件乐事一样。不过,祂不希望他们为了变化而变化,正如祂不希望他们为了吃饭而吃饭一样,所以,祂就使他们渴望永恒,以此来平衡他们对变化的喜爱。祂挖空心思地在自己所创造的世界里把变化和永恒结合起来,造出一种我们称之为节律的东西,以此来满足这两种喜好。祂赐给人类四季,每个季节各不相同,但是每年都有同样的四季。这样一来,春季常常令人耳目一新,而同时又是一个古老主题的再现。祂还赐给教会一个属灵年度,使基督徒的禁食与宴饮交替变化,而同时每年的宴饮仍能保持恒常不变。

正如我们挑中饮食之乐,将其夸大成为贪馋,我们也选中了由变化所带来的这种自然愉悦感,要把它扭曲为一种对绝对新奇的强烈要求。这种渴求完全是我们努力的结果。如果我们玩忽职守,人们不仅会在今年一月份的雪花、今天早晨的日出、今年圣诞节的李子布丁里体会到新鲜和熟悉相互交织所带来的满足感,而且还会陶醉在其中。至于孩子们,如果我们不更好地加以调教,他们就会满足于一季一换、周而复始的游戏,夏去秋来,他们就会在玩过跳房子游戏之后去玩板栗游戏。只有在我们的不懈努力下,那种对永无止尽、毫无规律之变化的渴望才能得以维持下去。

这种渴求很有价值,体现在不同方面上。首先,它在削减快乐的同时助长了欲望。新鲜感所带来的快乐从本质上说,比其他任何事物更易受到收益递减定律的支配。不断花样翻新会耗费大量钱财,因此,这种追逐新奇的渴望会带来贪婪或苦恼,或两者兼而有之。其次,越是对新奇贪得无厌,就会越快地耗尽所有纯真快乐的资源,然后就会转而渴望那些受到仇敌禁止的快乐上去。举例来说,通过激起人们喜新厌旧的情绪,我们最近就已经使艺术对我们的危害性大大降低了。这段时间也许是各种艺术危害最小的时候,“高雅”艺术家也好,“通俗”艺术家也罢,他们所追求的,除了新鲜感,还是新鲜感,他们每天都被无节制的色欲、缺乏理性、残酷、骄傲所吸引。最后,若我们要制造出流行款式或时尚潮流,求新猎奇的欲望更是必不可少的。

在思想领域,我们运用各种新思潮来分散人们的注意力,使他们对自己真正的危险视而不见。在我们的引导下,每个时代潮流的呼声会鞭挞那些最不危险的罪恶,同时大力提倡某种可以为我们正欲推广的恶俗做铺垫的品德。诀窍就是:在洪水泛滥的时候,要让他们拿着灭火器到处乱跑;在船的一侧船舷已经没入水中之际,要让所有人都挤到将沉的那一侧去。这样,当所有人都开始变得世故和冷漠的时候,我们就使揭示过度感性所带来的种种危害成为思想的新风尚;一个世纪之后,当我们真的已经把所有人都变得浪漫高亢、情绪激动得失去控制以后,就把新潮的呼声引导到反对纯粹“知性”这一论调上。在人心冷酷的时代,让他们防备感情用事;在漫无目标、虚浮懒惰的时代,让他们反对尊崇高尚;在放荡纵欲的时代,让他们反对清教主义;无论何时,只要所有的人都急于成为奴才或暴君,我们就要把自由主义变成头号公敌。

不过,我们最大的胜利,其实是把喜新厌旧心理提升到哲学的高度,这样一来,理智层面的谬误可以强化对意志层面的腐蚀。这要归功于欧洲当代思想中普遍存在的发展观或历史观(部分是我们的杰作)。仇敌喜欢陈词滥调。据我所知,祂希望人们在考虑那些被提到桌面上的行动方案之时,先去问一些非常简单的问题:这是否符合公义?这是否审慎有智慧?这样可行吗?而我们若能让人不断地问“这是否符合我们这个时代的主要潮流?这是进步还是倒退?这是历史前进的方向吗?”,人们就会忽略那些有价值的问题。当然,他们真正问的这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因为他们不知道未来会怎样,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未来会怎样恰恰取决于他们现在正要做的决定,可他们倒指望未来能帮助自己做这些决定。结果,正当他们的思想在这真空中四处乱撞之际,我们就可趁虚而入,以不易察觉的方式使他们朝我们早就决定下来的方向前进。现在我们已经成就斐然。他们以往还知道有些变化趋向好转,有些变化导致情况恶化,还有一些变化是中性的。我们在很大程度上已经铲除了这种认识。我们用带有感情色彩的形容词“停滞不前”来取代叙述性的形容词“不变”。我们已经训练他们把未来看成是一片乐土,只有享受特权的英雄们才能踏入——其实每个人以每小时60分钟的速度就可以步入未来,无论他做的是什么事,无论他是谁,概莫能外。

疼爱着你的叔叔

私酷鬼

亲爱的瘟木鬼:

没错,求爱期是播种的好时节,这些种子在十年后就会成长为家人之间的憎恶仇恨。人类在欲望未得满足时会深受异性吸引,我们能使他们误以为在该吸引力驱使下的所作所为是仁爱之心的效果。你可要好好利用“爱”这个字眼的模糊性:让他们以为自己已靠着爱把问题全都解决了,而实际上,这些问题只不过是在吸引力的作用下被暂时搁置起来或推迟解决而已。在吸引力还没有消褪的时候,你就可以趁机私底下挑起事端,并把这些毛病转化为难以痊愈的慢性病。

最重要就是“无私”这个毛病。注意,我们的语言学部队把仇敌主动的仁爱替换为被动的“无私”,再次取得绝佳效果。凭着这一点,你在一开始就可以教导一个人弃自己的利益不顾,不是因为别人得到这些利益后会感到幸福,而是因为舍弃这些利益会让他显得很无私。这是我们取得的一个重大成果。另外,在两性之间,我们已经培养出了对无私的不同理解,若所涉及的人当中有男有女,这种理解上的差异就能派上大用场。女人说到无私,主要是指能帮别人排忧解难;而男人则认为,不去麻烦别人才是无私。结果,一个身为事奉仇敌高手的女人会在很多事情上讨人嫌,除了完全受我们的父支配的那种男人之外,其他任何男人都不会像她那样多管闲事;反过来,一个男人若不是在仇敌阵营中生活多年,绝不会主动做那么多事情来取悦别人,而这些事对一个普通女人来说可能只是家常便饭罢了。这样,女人想好好帮忙,而男人则想尊重别人权利,男人和女人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认为对方极端自私,而他们也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现在,你满可以在这些混乱中再添上几个乱子。性爱魅力会制造出一种相互容让的气氛,在这种柔情蜜意中,两个人都是真正心甘情愿地委屈自己迎合对方。他们也知道,仇敌要求自己具有仁爱之心,一旦达到某种深度,也会有类似表现。目前,由于性魅力的缘故,这种自我牺牲可以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不过,当性魅力消褪后,他们将没有足够的仁爱来支持自己再继续这样牺牲下去,你一定要使他们立下规矩,要在整个婚姻中一直保持那种程度的自我牺牲。他们是看不出这个圈套的,因为他们受了双重蒙蔽,不仅误把性刺激当成仁爱,还错误地认为这种激情会一直持续下去。

一旦他们把一种义正词严、合乎律法或冠冕堂皇的无私确立为规矩之后,若他们借以遵守这条规矩的感情资源已经耗尽,同时属灵状况还不够成熟的话,那么,好戏就要上场了。在两人讨论一切共同活动时,甲总觉得有义务抑制自己的想法,把自己推想出乙可能会有的愿望做优先考虑,而乙则要反过来做,这成了一条硬性规定。这样双方往往不可能了解对方的真实心意;要是你运气好的话,他们最终决定去做的是两个人都不想做的事,可双方都感到自己已经仁至义尽,私底下满心希望自己可以由于表现出无私而得到优待,而对方这么轻易就接受这种退让,也会让他们心底恨意暗生。接下来,你就可以放胆尝试一下名为慷慨幻觉对抗赛的游戏。最好有两个以上的玩家,例如,子女都已成年的家庭就很适合玩这种游戏。有人提议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比如说,去花园里喝茶。其中一个成员很清楚地表明(话未必像这里说得那么多)他自己本来不想去,当然了,他不过是出于“无私”才准备这么做的。其他人马上收回他们的提议,表面上也是出于“无私”,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想被第一个人当作操练小小无私的玩偶罢了。可他也不甘心被他们弄得自己的无私奉献落了空。他坚持要做“其他人想做的事情”。他们则坚持要做他想做的事情。火气开始冒了起来。很快,就会有人说“好啦,我根本就不想喝什么茶!”,然后保管会有一场双方满怀苦毒怨恨的大吵大闹。你看清楚整个过程了吗?如果每个人都能坦率地说出自己真正的意愿,大家就不会丧失理智,也能保持一团和气;恰恰因为他们不是为自己而争,每个人都是在替对方说话,所以在冠冕堂皇或义正词严的“无私”遮掩下,他们根本无法察觉所有苦毒恼恨其实是由于自以为是和刚愎自用之心受到挫折,再加上过去十年间积累起来的恨意而产生的。最不济,也可以让他们因为自己“无私”的缘故,就以为那些苦毒怨恨可以免受责怪。每个人其实心里都很清楚,对方那种无私并没有多大价值,而且也知道对方想陷自己于不义;但是每个人都设法让自己有无辜受屈、倍受虐待的感觉,这其中的虚伪矫饰,只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一个有识之士曾说过:“人们若知道无私会招来多少反感,牧师们就不会在讲道时如此频繁地对其加以推荐了”;又说,“她是那种为别人而活的女人——只要看谁面露无处可逃的窘态,就能知道她是在为谁而活”。这一切在求爱期就可以早早酝酿起来。从长远来看,你的病人那一点点真正私心,在确保他灵魂安全方面,往往不及最初那种费尽心思、自觉的无私价值高,后者说不定有一天能发展成我刚刚描述的那种东西。你现在就已经可以把某种程度上的相互隐瞒,把他对这女孩并不总是注意到自己有多么无私的那一丝惊讶之情,偷偷地放进他心里。你要细心照看好这些东西,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这两个小傻瓜对此有所警觉。如果他们注意到了这些,就会慢慢发现光靠“爱情”是不够的,还需要仁爱,他们会发现自己还没有到仁爱的境界,而且外在的律法不能取代仁爱。我真希望喇坠鬼能拿出点办法来,要是能把这年轻女人自嘲的幽默感连根拔除掉该多好!

疼爱着你的叔叔

私酷鬼

亲爱的瘟木鬼:

目前你似乎一点进展也没有。你想利用“爱情”来使他无法专心仰望仇敌,当然,这不难理解,但你把这招用得太差劲了,因为你说现在他主要在为自己注意力不集中和分心走神这一问题而祷告。这就意味着你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失败了。当“爱情”或任何一种其他令他分心的事情忽然冒出来的时候,你应该鼓励他单纯用意志力来将之驱散,并继续做常规祷告,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一旦他把注意力分散看成是自己当前面临的问题,并把这一问题摆在仇敌面前,使之成为祷告的主要内容和自己努力的主要方向,那你就真是弄巧成拙了。从长远来看,任何使病人更亲近仇敌的事物都是对我们有害的,罪也概莫能外。

补救的方法如下。他现在正在热恋之中,心里对现世的幸福已有了一种全新的想法:因此,在为这场战争及其他类似的事情祈求祷告时,祷告中有了一股新的迫切感。你若要从理性上非难那种祈求式祷告,现在正是时候。我们一向鼓励人们进行虚假灵修。“赞美上帝并与上帝相交才是真祷告”,从这句貌似虔诚的话出发,往往能诱导人类去直接违抗仇敌。仇敌(以祂惯有的那种单调乏味、老生常谈、无趣之极的方式)明确地告诉他们,要为自己每日饮食和疾病痊愈祷告。其实,为每日饮食所做的祷告,无论是从“属灵意义”上理解的每日灵粮,还是从任何其他意义上理解的每日饮食,都同样是粗俗的祈求,当然,这一事实你千万不能让病人知道。

不过,你的病人既然已经沾染上了顺服这个可怕的习惯,不管你怎么做,他多半都会继续去做那种“粗俗”的祷告。但你还是可以让他怀疑这种做法荒谬可笑,而且不可能真的有效,还会因为疑云四绕而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别忘了运用“正面我赢,反面你输”的论证办法。如果他祷告的事情没有成就,就多了一个祈求式祷告无效的证据;如果事情成就了,当然就要让他将看到这件事情成就的一些客观原因,得出“因此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会发生”的结论,这样一来,那些已经兑现了的祷告和那些没有兑现的祷告一样,都能很好地证明祷告是没有用的。

作为一个灵的你,确实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人的思想会如此混乱。但你一定要记住,病人把时间看成是一种基本事实。他以为仇敌会像自己一样,要面对现在,回忆过去,期待未来;即使他相信仇敌不是以那种方式来看事物,他仍然在内心最深处认定,这是仇敌特有的一种认知方式——他并不真的相信(尽管他会说他相信)仇敌所见的事物是事物原本的样子。你若向他解释,仇敌调和明天天气时要考虑无数个因素,人们今天所做的祷告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他就会回答,仇敌早就知道人们会做这些祷告,因此,他们不是随意地祷告,而是预先被设定好要这样祷告的。他还会补充说,任何一天的天气之原因可以一直追溯到创世之初——所以人也好,物也好,整件事情都是“从一开始”就确定下来了的。当然,我们很清楚本该如何作答;在他时间认知方式的两个时间点上,改变某种特定的天气来适应某个特定祷告的问题,只不过是表象罢了,本质上说,这完全就是让整个灵界去迁就整个人间的问题;所有受造之物在时间和空间的每一个点中运行,更确切地说,他们那种认知状态使他们不得不把整体一致的创造之举看成是一系列相继发生的事件。但是,那创造为何要给他们的自由意志留有余地,这是仇敌关于“爱”之谬论那背后的秘密,是难解之谜。至于创造如何为人的自由意志留出空间,这倒不难理解;仇敌不是预见到人类会在未来自由地做出贡献,而是看见他们在祂那无边无际的现在这样做。显然.在旁边观看一个人做事并不等于强迫他去做那件事。

你可能会回复说,一些多管闲事的人类作家早就把这个秘密道破了,尤其是波爱修斯。你犯不着担心这个,因为我们终于成功地在整个西欧营造出了良好的知识氛围。只有学究们才会读古书,而且这些学究已经被我们料理得很好,他们根本不可能通过读古书获得智慧。我们的诀窍就是向他们反复灌输历史观点。所谓历史观点,简单地说,就是指一个学究在研读古代著作时,永远不去问书中观点是不是真的。他会问是谁影响了这个古代的作者,作者在该书中的观点与作者其他著作中的说法是否一致,这代表了该作家的成长史或思想史的哪一个阶段,这一观点对后来的文人有何影响,这一观点受到了多少曲解(特别是被这个学究的同事曲解),过去十年间这一观点受到批评的主要原因是什么,以及“这个问题的现状”如何。任何想要从古人那里学到真知灼见的想法,任何认为古人所言可能会使自己的思想或行为发生改变的想法,都将会被当成是十足愚蠢的想法而遭到拒绝。我们无法在所有的时候欺骗所有人,所以,切断一个世代与所有其他时代之间的联系是至关重要的;倘若学问使得一个世代可以与其他时代互通有无,那这一世代的特定错误就会有被另一时代的特定真理纠正的危险。但是感谢我们的父,也要感谢历史观点,现在的大学者们几乎不能从历史中汲取养分,在这一点上,他们和那个认为“历史是一派胡言”的最为无知的机修工并没有多大差别。

疼爱着你的叔叔

私酷鬼

亲爱的瘟木鬼:

我之所以告诉你不要在信里塞满关于这场战争的废话,当然只不过是不想读你那些关于人类死亡和城市毁坏的幼稚胡话而已。不过,若这战争关系到这个病人的属灵状态,我当然希望你能对战争进行详细报告。在这方面,你似乎脑子里少了一根筋,所以才会兴高采烈地告诉我说,有理由相信这人所住的城市将会遭受大规模空袭。你现在只顾着享受人类痛苦,却把自己的主要目标抛在了脑后,我早就抱怨过这一点了,而你这时的幸灾乐祸就是一个触目惊心的例子。难道你不知道炸弹会炸死人吗?难道你不知道,病人送命恰恰是我们现在最不希望发生的事?他已经从你试图用以纠缠他的世故朋友那里逃脱;他已经和一个十足的基督徒女人“坠入爱河”,因此暂时对你在性方面的攻击有了免疫力;一直以来,我们尝试过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腐蚀他的灵修生活,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功过。目前,战争的影响渐渐逼近,他心里那些世俗盼望开始退居次要地位;他满脑子都是防御工事,满脑子都是那丫头,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关爱自己周围的人,还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地乐在其中,按人类的话说就是“浑然忘我”了;而且,他每一天都更加自觉地去倚靠仇敌,如果他今天晚上丧命,他几乎铁定会从我们这里流失。这道理如此浅显,我都有点耻于把它写下来。有些时候,我真怀疑你们这帮小鬼诱惑人类的外勤时间是否过长——也不免怀疑你们在人类当中工作时,有被人类情绪和价值观传染的危险。他们当然肯定会把死亡视为头号不幸,把存活下来当作最大的幸事。但他们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那全是我们调教的结果。你可不要被我们自己的鼓吹宣传所迷惑。现在,你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保护他的肉身安全——这恰好与这个病人的情人和母亲所祷告的内容相同,我知道这似乎有点怪,但事实的确如此;你应该像保护眼中的瞳仁那样保护他。如果他现在死了,你就抓不到他了。如果他能捱过这场战争,那就还有希望。在仇敌的保守下,他挺住了你第一轮诱惑的冲击,全身而退。但只要他还活着,时间就会成为你的盟友。无论是得意或失意,中年时那种漫长、乏味、单调的岁月都是绝佳的作战环境。要知道,这些受造物很难做到持之以恒。若他们中年失意,苦难照例要承受下去,而青春的爱情和年少时的抱负却渐渐地被消磨殆尽,他们老是在克服慢性诱惑,却被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击溃,于是陷入了静静的绝望(安静得几乎感觉不到痛苦了),我们在他们生活中创造出单调乏味,然后教会他们用无法言喻的哀怨去应付这种生活——所有这些都为我们腐蚀消磨人类灵魂提供了绝妙机会。另一方面,他们中年时若处于顺境,就对我们更为有利。顺境把一个人紧紧地连于世界。他觉得自己“在世界上有了一席之地”,其实是世界在他心里有了一席之地。他名望日渐显赫、交际圈日益广泛、自我感觉越来越好、新鲜有趣的工作使他压力渐增,所有这一切让他在世间渐渐有了一种归属感,这正是我们想要的。你会注意到,和年轻人相比,中老年人更为贪生怕死。

事实上,仇敌既然已经莫名其妙地为这些可怜虫安排好了在永恒世界里的生活,就能很有效地让他们免于对其他任何地方产生归属感。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常常为我们的病人们祈求长寿;我们要斩断他们灵魂和天堂之间的纽带,并使之与世俗牢牢相联,对于一个这样艰巨的任务而言,70年实在不算长。我们发现年轻人往往很难驾驭。即便我们费尽心思使他们对宗教信仰一直保持着一无所知的状态,可是,单单女孩的脸庞、小鸟的歌声或地平线之美景,就会招来想象力、音乐和诗歌那神秘莫测的飓风,常常把我们整个营垒全部掀翻。他们不愿意让自己按部就班地去追求上进、不愿意结交谨小慎微之辈,也不愿意安分守己。他们醉心于追寻天堂,因此,在这个阶段,使他们依恋尘世的最佳方法就是让他们相信,未来总有一天,*治,或优生学,或“科学”,或心理学,或其他的什么东西,可以把人间改造成天堂。真正的世俗化是需要时间经营的——当然,这离不开骄傲的帮助,于是,我们教他们把怕死说成是识时务、成熟或经验丰富。经验渐渐成了一个很有用的字眼,因为我们教他们赋予这个词以独特的含义。一个伟大的人类哲学家差一点拆穿我们这个秘密,他说,在德性上,“经验是错觉之母”;不过在很大程度上,我们已经把他那本书的毒害化解了,这要归功于潮流发生变化,当然了,也有历史观点的一份功劳。

仇敌给我们的时间是如此之少,时间的宝贵性由此可见一斑。大多数人类在幼儿时代就夭折了;而侥幸活过幼年的人当中,也有很多在壮年过世。显然,在祂看来,人类出生之所以重要,主要是因为出生是死亡的先决条件,而死亡之所以重要,完全是因为死亡是通往另一种生命之门的缘故。我们只能在经过筛选的少数人身上开展工作,因为人类所谓的“正常寿命”其实是一种例外。显然,在预备要成为天国子民的那些人类动物当中,祂只想让极少数人具备在60或70年的人间生活中始终如一地抵制我们的那种经验。嘿嘿,我们的机会就在这儿。时间越短,我们就一定要利用得越好。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都要尽可能地保护好你那病人的身家性命。

疼爱着你的叔叔

私酷鬼

亲爱的瘟木鬼:

德国的人类将要轰炸你那病人的城市,而他的岗位致使他置身于极度危险之中,既然这已成定局,我们就必须仔细考虑一下对策。我们的目标是要让他变得怯懦胆小呢?还是要让他勇敢起来,随后变得骄傲自大?又或是让他对德国人恨之入骨?

嗯,让他勇敢起来恐怕没有什么好处。我们的研发部门仍然没有探索出(虽然成功指日可待)任何一种品德的制造方法。要想成为一个惊世骇俗的恶人,是需要某种品德的。阿提拉若没有勇气,夏洛克若没有对那块肉的忘我牺牲,他们会是什么模样?不过,由于我们自己不能制造出这些品德,所以只有等仇敌供应之后,我们才能对此加以利用——这就意味着要在本可以成为我们瓮中之鳖的那些人身上,给祂留出一块立足之地。这种安排让我们极为不满,但我相信,有朝一日我们必定会知道如何做得更好。

对于仇恨我们倒是颇有把握。在喧闹、危险和疲乏劳累的时候,人类神经紧张不安,易于产生极端情绪,因此,只要把这种敏感性往正确的渠道上引导就可以了。若他良心上过不去,就扰乱他的心神。让他为自己的仇恨之心辩解,说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替那些妇女儿童去恨,虽然一个基督徒被告知要宽恕自己的仇敌,但没有说要他去宽恕其他人的仇敌。换句话说,让他认为自己有资格同情那些妇女儿童,有资格替她们去恨,却没有资格把她们的敌人看成是自己的敌人,使这敌人成为自己从严格意义上说要去宽恕的对象。

不过,仇恨最好与恐惧结合在一起。在一切罪之中,唯有怯懦胆小是完全痛苦的——不敢期待未来,不敢感受现在,不敢回忆过去;仇恨则会带来些许快感。因此,一个心里害怕的人常常以仇恨作为补偿,弥补自己担惊受怕的痛苦。他怕得越厉害,就会恨得越厉害。仇恨还是一剂了不起的止痛药,可以医治羞耻感。为了重创他的仁爱之心,你应该首先挫败他的勇气。

这是一个烫手山芋。我们已经使人类为自己的大多数罪感到骄傲了,怯懦胆小却是个例外。每当我们几乎就要成功地让他们为自己的怯懦胆小自鸣得意的时候,仇敌就允许一场战争、一次地震,或其他某种灾难发生,勇气立刻变得极其宝贵可爱起来,如此显而易见,连人类都可以一眼看出它的可贵,于是我们所有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所以,现在至少还有一种罪会让他们从心底里觉得羞耻。在我们的病人们内里引出怯懦之心的危险在于,我们可能会让他们真正认识自我,进而厌弃自我,最终导致悔改和谦卑。实际上,在上一场战争中,成千上万的人就是因为发现自己怯懦胆小,才首次发现整个道德世界的。在和平年代,我们可以让他们当中很多人彻底忽视善与恶;在危险处境中,善恶问题粉墨登场,逼着他们去正视,连我们也无法使他们对此视而不见。一个残酷的问题摆到了我们面前,让我们进退两难。我们若在人群中倡导公义仁爱,就正中仇敌下怀;而我们若指引他们行奸邪之道,就迟早会导致(因为他允许这样的行为导致)一场战争或一次革命,于是,“是怯懦退缩还是勇敢向前?”这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就会把成千上万人从道德昏睡中唤醒。

实际上,这可能是仇敌创造出一个危险丛生之世界的动机之一——在这样一个世界里,道德问题确实变得尖锐起来。和你一样,祂也知道勇敢不仅仅是德性中的一种而已,而且还是每一种德性在经受考验时的表现形式,也就是说,在最为真实的那一刻的状态。仁爱若屈服于危险,就只是有条件的仁爱,诚实或恩慈也是如此。在危险临近之前,彼拉多一直很仁慈。

因此,我们若把你的病人变成了一个懦夫,很可能只是得失参半而已;他可能会因此过多地了解自己!当然,机会总是有的,这人意识到自己胆小后会感到羞耻,不要麻醉这种感觉,相反,要加深这种羞耻感,并制造出绝望。这样就打赢了一场大仗。这表明,他之所以相信并接受仇敌赦免了自己其他的罪,只是因为他还未充分意识到那些罪有多么邪恶——而对自己内心深处引以为耻的罪,他无法寻求宽恕,也不相信自己可以得到宽恕。但怕就怕你已经让他在仇敌的学校里学得过于深入,以致于他知道,绝望是一种罪,而且比任何一种引起绝望的罪都要严重。

至于如何诱使人变得怯懦胆小的那些具体技巧,不需要说得太多。要点就是,事前预警可以加深恐惧。你的病人被勒令遵行的那些公共预警措施,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例行公事,不再有加深恐惧的效果。你应该让他在脑子里(就是靠近他要尽忠职守这一清醒意图的地方)不住盘算,为了让自己更加安全些,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让他的思想远离那个简单的法则(“我要坚守岗位,做某某事”),使他的心思意念绕到一连串想象出来的救命稻草上去(如果我极不愿意看到的A情况发生了——我还可以做B——而若发生最糟糕的状况,还有退路C)。可以使他去迷信,只要他没意识到自己在迷信就行。关键是要让他感觉到,除了仇敌以及仇敌所提供的勇气之外,自己还有某种东西可以依靠,这样一来,下意识里所有那些小小的保留会把恪尽职守这一承诺刺得千疮百孔。为了预防“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他会逐渐积攒起一系列想象中的应急方案。你可以让他在不知不觉之间认定,最糟糕的情况应该不会发生。然后,在真正恐怖降临的那一刻,你就赶紧让这种侥幸想法涌入他每根神经和肌肉,他还没搞清楚你要干嘛,就已铸成大错。要记住,怯懦胆小的行为才是关键;害怕的情绪本身不是罪,尽管我们很欣赏,却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

疼爱着你的叔叔

私酷鬼

亲爱的瘟木鬼:

你是不是以为派你到这个世界上纯粹是为了让你自我消遣而已?有些时候我真怀疑你就是这么想的。我根据地狱警察局的报告而不是你那空洞得可怜的报告推断,那个病人在第一次袭击期间的行为简直是糟糕透顶。他一度非常害怕,并认为自己是个十足的懦夫,因此没有丝毫骄傲的感觉;但是,他恪尽职守,甚至还可能做了一些分外之事。面对这一场大危机,你所有的功劳就是让他对一只绊倒他的狗发火、多抽了一些烟、忘记了一次祷告。你有困难,向我发牢骚又有什么用?你若要根据仇敌那种“公正”观,提出要把时机和你的动机考虑在内,那信奉邪教的指控会不会落到你头上,我就不能保证了。无论如何,你很快就会发现地狱的公平是极为现实的,而且只关心结果。把吃的带回来给我们,否则就把你给吃了。

你说你仍盼望能从病人的困倦疲乏上得到些好的结果,这是在你信中唯一一段有建设性的话。话说得是够好的。但这个结果不会自动奉送到你手上。困倦疲乏能够让人变得极度温和、心境平和,甚至还会产生出像洞察力这样的东西。你若常看到人因为疲倦而生气、怨恨和不耐烦,那是因为那些人有能干的魔鬼相伴。适度的疲倦反而比完全精疲力竭更能滋生出暴躁脾气,这似乎说不通,但事实却正是如此。这部分取决于身体因素,部分取决于其他原因。单单有那样的疲倦还不能制造出这愤怒。对一个疲惫不堪的人提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要求才能引发怒火。不管人期盼的是什么,他们很快就会认为自己有权得到那些东西: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这种失望感转化为受伤的感觉。如果人们已经接受了那些无法补救之事,如果他们对解除痛苦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并且不再思考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他们就开始有陷入谦卑温顺之疲倦的危险。因此,为了从病人的疲倦中取得最好的结果,你必须要煽起那些终究会落空的盼望。要让他相信空袭不会再来了,并使那些看似正确的理由在他脑子里生根发芽。让他希望明晚可以睡个安稳觉,并使他不断用这个想法安慰自己。因为人们常会在压力就要结束的这个关口感觉自己几乎无法支撑下去,或者是在他们认为压力快要结束的时候有难以为继的感觉;就让他认为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进而将疲倦困乏夸大。和怯懦问题一样,在这里要避免的一件事就是完全委身。不管他怎么说,不要让他下定决心默默地忍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而是“在一段合理的时间内”逆来顺受——然后让这段合理的时间短于考验可能要持续的时间。不需要短太多;在痛苦的终结几乎就在眼前的时候(要是他们知道这个,就不会屈服了)使人缴械投降,是我们在攻击忍耐、仁爱和刚毅时的乐趣所在。

我不知道病人是否有可能在极度疲倦的时候去和那个女孩见面。事实上,累到某种程度后,疲倦让女人变得话多,让男人变得话少,如果他去见那女孩了,就要充分利用这一点。从这里可以滋生出很多私底下的嫌隙厌恶,连恋人也不例外。

病人现在正亲眼目睹的一幕幕景象也许不会成为在理性上攻击信仰的素材——他的理性已经不在你掌控之下了,这是拜你之前的失败所赐。不过,还有一种情感上的攻击可以尝试。当他第一次看到断壁残垣上血肉横飞的时候,就让他感觉这是“世界的真实面目”,而他的宗教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你会注意到,他们对“真实”这个字眼的理解已经被我们搅得含混不清了。他们告诉对方,某种强烈的精神体验“只不过是在一幢灯火通明的房子里听了些音乐罢了,这就是真实发生的一切”;在这里,“真实”是指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简单事实,独立于这次经历中他们实际感觉到的其他内容。另一方面,他们也会说“你在这里坐在靠背椅上,对高台跳水倒是能侃侃而谈,不过,还是等到你自己站到台子上,明白真实的高台跳水是什么滋味以后再高谈阔论不迟。”在这里,“真实”用来表达相反的意思,不是指有形的事实,(这些事实在他们坐在靠背椅上面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而是指有形事实作用于人类意识后产生的感情效应。这个字眼的两种用法全都无可厚非;不过,我们的工作就是要让这两种含义并行不悖,这样一来,“真实”这个字眼的动人内涵可以根据我们的需要,一会儿是这种含义,一会儿是那种含义。目前,我们已经把基本规则在他们中间很好地建立起来了,即在所有让他们更加快乐或更好的经历当中,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事情是“真实”的,精神因素则是“主观”的;而在所有那些让他们沮丧或败坏的经历中,精神因素就是重要现实,忽略了它们就是在逃避现实。这样一来,在出生时,流血和痛苦是“真实”的,而喜悦只不过是一种主观感受;在死亡时,恐惧和丑陋则揭露出了死亡的“真实含义”。一个被憎恶之人的可恨之处是“真实”的——在仇恨中,你看到的是人们的本来面目,于是幻想破灭,醒悟了过来;而所爱之人的可爱之处,只不过是一团主观的障眼迷雾,掩饰着一个性欲或钱财方面的“真实”内核。战争和贫困的可怕是“真实”的;和平与富足则纯粹是一个物质事实,只不过碰巧人们对这些事实过于动感情而已。这些受造物常常指责别人贪得无厌,“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但由于我们的辛勤工作,他们更多时候是处在喂马儿吃饱草之后,却让马儿闲着不跑的尴尬境地。只要处理得当,你那病人看到尸横遍野时的悲愤之情,会轻而易举地被他当成是对真实的启示,而快乐的孩子或晴朗天气所带来的愉悦之感,则纯粹是在感情用事罢了。

疼爱着你的叔叔

私酷鬼

我亲爱的、最最亲爱的瘟木鬼,我的小乖乖,我的心头肉:

现在,一切都完了,你哭哭啼啼地跑过来,说我称呼你的用词一向非常亲热,你问我,是否所有这些从头到尾都只是说着玩的,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才不是这样呢!放心好了,我爱你,正如你爱我一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一直以来都渴望得到你,就像你(可怜的傻瓜)渴望得到我一样。区别在于我比你更强大。我想它们现在要把你交给我了,或者把你的一小块分给我。我爱你吗?哎呀,当然爱了。你就像我一直念念不忘、垂涎不已的一小口珍馐美味一样。

你让一个灵魂从你指缝间溜走了。这一失败致使饥荒加剧,愤怒的嗥叫在整个喧嚣王国回荡,刺破层层地狱,直传到最深处王的宝座那里。一想到这个我都快要疯掉了。它们从你手中把他夺走的那一刻所发生的事情,我再清楚不过了!当他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一亮(难道不是吗?),这时,他认清了你在他身上曾经占据过的那块地方,然后知道该处已经不再受你控制了。好好想想(就让你垂死挣扎的剧烈痛苦从这里开始吧)他在那一刻的感觉如何;就像久治不愈的一个疮口脱痂,就像他从一层丑陋无比、硬邦邦的癣疮中破壳而出,就像他永远而彻底地脱下一件肮兮兮、湿漉漉、黏糊糊的衣服。地狱为证,他们还在世间的时候,看到他们脱掉肮脏不适的衣服,泡在热水里,把自己放松的四肢舒展开来,发出快乐的呻吟时,我们就已经够痛苦的了。更何况这次是终极解脱,彻底洁净?

这事越想就越严重。他这么容易就过关了!没有那种愈发加深的疑惧,没有医生的宣判书,没有被送去护理院,没有被抬进手术室,没有对活下去抱有虚幻希望;只有刹那间纯粹的释放。上一刻看上去是我们完全掌控的世界:炸弹的尖啸声、房屋的倒塌声、嘴唇上和肺里都满是烈性炸药的臭味、脚步沉重而疲倦、心由于恐惧而变得冰冷、头晕目眩、大腿剧痛;下一刻,所有这一切都过去了,就像一个噩梦一样结束了,这一切永远不再重要了。一败涂地的傻瓜!你就没注意到这个在地上出生的寄生虫进入新生命时有多么自然吗?就好像他天生就该得到新生一样。就在眨眼之间,他所有的怀疑怎么能全都变得可以一笑置之了呢?我知道这个家伙要自言自语些什么!“是的。当然。一向如此。所有的恐怖之事都遵循一样的程序,越来越糟,然后把你逼上绝路,当你以为自己肯定会崩溃的时候,看哪!你从窄缝中脱身出来,一切忽然好转。牙拔得越来越痛,之后那颗坏牙就拔出来了。梦成了一场噩梦,之后你就醒过来了。你渐渐死去,后来死亡,之后你就超越了死亡。我以前怎么会去怀疑这一点来着?”

在他看见你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它们。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踉跄退后、头晕目眩,它们伤你的程度比他被炸弹炸伤的程度更重。这个用泥巴捏出来的东西可以挺直腰杆站在那儿和诸灵交谈,而你作为一个灵,只有在一旁哆嗦的份儿,真是潦倒落魄啊!你或许巴望这种敬畏感和陌生感可以把他的快乐毁掉。但可恶之处正在于此;对于一个凡人的眼睛来说,诸灵是陌生的,可它们并不是第一次和他打交道。在那一刻到来之前,他对它们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一点概念也没有,有时候甚至怀疑它们的存在。但当他看到它们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和它们相熟,同时还意识到每一个灵都曾经在他的生命中很多时刻翩然降临过,而当时他还以为自己是孤单一人呢,所以现在他可以一个一个地对它们说“原来是你啊”,而不会问“你是谁”?在这次会面中,它们和它们所说的一切都是在唤醒记忆。自婴幼儿时代起,他在孤单一人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感觉到周围有朋友存在,这种感觉一直萦绕于怀,现在,他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那心灵最深处的音乐,散落在每一个纯真体验中,似曾相识,却一直无法忆起,而今终于寻回。他认出了它们,因此,在尸体四肢还未完全僵直之前,他就已经对它们的陪伴感到自在起来。只有你孤零零地在外面受冷落。

他不仅看到了它们;他也看到了祂。这个畜生,这个在床上生出来的东西,可以和祂面对面。对你来说,这是一团眼花缭乱、炙热窒闷的火焰,现在对他而言则是清凉宜人的亮光,本身通透明净,披戴着人的外形。你的病人在仇敌临在面前俯伏拜倒,自惭形秽,对自己一切罪全都了然于心(是的,瘟木鬼,甚至比你了解得还要清楚);你自己在碰到天堂之心呼出的致命气息时感觉到憋闷窒息、瘫痪无力,就推想病人此时也和你一样痛苦,要是能这样解释就好了。但这全是胡扯!他可能还是不得不承受痛苦,但是他们拥抱这些痛苦。他们不愿意拿这些痛苦去与世上任何一种快乐交换。一切感官快乐、一切感情上的快乐,或者你本可以用来捕获他的那些智慧之乐,甚至是德性本身的快乐,现在对他而言,就像一个浓妆艳抹的妓女对一个男人摆出有点让人倒胃口的媚态,而这个男人终其一生都真心爱慕着另一个女人,他以为她已经死去,可刚刚听说她还活着,而且现在就站在他家门口。那个痛苦和快乐呈现出无限价值的世界让他着迷,在这个世界中,我们所有一切的筹算全部落空。那个难解之谜再次摆在了我们面前。除了有一群像你自己一样不中用的魔鬼之外,最让我们头痛的就是我们情报局的无能。要是我们能够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就好了!唉呀,唉哟,在这谜底中有某种东西极为可恨可恶,然而这谜底却是权力之必须!有些时候我几乎要绝望了。让我支持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我们的现实性最终必定胜利,我们(面对一切的诱惑)拒绝所有愚蠢的胡话和哗众取宠的空话。与此同时,我还要和你把账算算清楚。以最为诚挚之心,亲笔签下我的名字。

那越来越爱你,爱得想把你一口吞下的叔叔

私酷鬼

C.S.路易斯于年11月22日离世前不久,才完成了本书的收集整理工作。书中几乎全部在谈信仰,这些篇章出处各异,有的曾出现在文集《他们向我约稿》中,该文集涉及的主题包括文学、伦理学和神学。“私酷鬼致祝酒辞”最初是作为精装本《魔鬼家书暨私酷鬼致祝酒辞》的一部分在英国出版,该书包括原版的《魔鬼家书》、《祝酒辞》,以及由路易斯为新书撰写的一篇前言。与此同时,《祝酒辞》在美国也已经刊出,起初作为一篇文章发表在《星期六晚邮报》上,后又于年间出现在精装文集《世界的最后一夜》中。

在为《魔鬼家书暨私酷鬼致祝酒辞》一书新作的前言中——此前言我们在本书再次刊出,路易斯介绍了“祝酒辞”如何怀胎、问世的来历。称这篇致辞为“又一封地狱来信”是很不恰当的。不错,路易斯描述的那种“魔鬼腹语”的手法,仍然在致辞中使用:私酷鬼口中的白的,恰恰是我们口中的黑的;私酷鬼欣然相迎的,恰恰是我们闪躲骇惧的。可是,虽说祝酒辞从广义上还保留着“魔鬼家书”的形式,但它与原“魔鬼家书”的内在联系却终止了:“魔鬼家书”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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