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觉得菜有多珍贵,但疫情封控期间,一棵白菜、几个土豆,居然成了一个家庭的“战略级稀缺资源”。
这也让我们重新反思所谓的“超级城市”。
看起来,它是富足的、强大的、但在疫情面前,它却脆弱得简直不堪一击,甚至连棵菜都吃不到。
其实大城市的病,就是高度社会分工所带来的无法自给自足。工业化没有错,但是它所带来的问题,也需要一些智慧的方式去解决。
其实在我们的近邻日本,已经开始出现了“城市农场化、全民种菜”的趋势。
漫步在东京街头,一分钟前还是新宿大街上车水马龙,可再过一分钟,瞬间就进入了乡野田间。
东京最大的市民租赁农园AlvaLim.
在寸土寸金拥挤的大城市,点缀着一块块菜园。
这些都是*府规划出来,专门租借给城市居民,让他们体验种菜的土地,这些土地被称为“市民农园”。
NIPPONIA后川天空农园NIPPONIA
从北京到东京,刚搬来工作的IT工程师Felix对这一发现颇感吃惊。
随着疫情开始,他在家办公,空闲时间多了起来。现在他每天的乐趣之一就是在傍晚时下楼散步,辨认农园里种的是什么蔬菜。
日本*府发现,种菜有助于缓解打工人的焦虑情绪,提升社区居民的幸福感。
于是,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城市计划法》颁布了,都市中的农地开始逐渐向休闲化方面转变。
后来,市民种菜种花的热情越来越高涨,年,《市民农园整备法》和《都市农地贷借法》等农园相关法律也一一问世。完备的制度为市民农园的开设铺平了道路。
NIPPONIA后川天空农园NIPPONIA
截止到年,日本全国共有个市民农园,其中一半以上为公立农园。
然而这数千个农园依然无法满足市民们种菜的热望,为了能拥有一块儿自己的菜地,日本市民要像现在中国摇号买房一样加入摇号租菜地大军,抽中了才能付款租赁一小块儿。
塔玛农场的夏天,果实丰收。kumidaimaruya
公立农园的抽选通常在年末进行。
11月居民们写上自己想租赁的农园名字(只能写一个),然后提出申请。之后*府会在12月摇号,为了保证公平公正,每个居民都可以去摇号会议现场监督。
如果幸运摇中,就可以在缴纳费用之后拥有自己的菜园了。
公立农园租赁费用低廉,15平米的土地一般月租不会高于元(人民币),有的甚至只需每月缴纳20元。
但是租期有限,通常是一到三年,期限一到,必须还回土地,之后各地区*府会再一次组织申请和摇号,能不能再次被抽中就全看运气了。
农园提供的农具
公立农园的竞争激烈,于是私立共享式农园应运而生。
这些私立市民农园有大有小,公里农园通常每个人只能申请15~30平米,民间农园则不限面积,随时可以租赁。
大王山葵(芥末)农场yoshikimuchi
当然,相比于公立农园,私立农园租金昂贵,但是服务完善。一般情况下,私立农园每3平米的月租都在元(人民币)以上。
东京都等等力农园的小朋友
但是租赁者不用准备任何农具,两手空空就可以来了,私立农园不但提供种菜必备的工具,甚至连种子、秧苗和肥料都准备好了。
小朋友和妈妈一起在塔玛农场体验收割毛豆。kumidaimaruya
无论是日常的治愈,还是在山脚下留宿一夜。对有些都市人来说,种菜不再是一种爱好,而成为了一种生活方式。
伊势原农园打包好的彩色番茄sakai_farm12
现在日本有钱人炫富都已经不满足于香车豪宅,而是晒自己种的蔬菜。
Tachyon在40岁时实现了财务自由,每天在菜地里捯饬,还喜欢在网上分享种菜知识。现在他还经常钓鱼和赛马,和三只小猫一起,每天都被治愈着。
东京葛饰区柴又合租地
还有人决心不当“社畜”,辞职专门种菜谋生的。
祈理,原来是住在神奈川的系统工程师,三年前,他加入了城市共享农园。“没想到,种菜这么快乐!”每周一次,每次一两个小时的种菜时光,在他心里越来越重要。
塔玛农场的橙子山kumidaimaruya
进入三十岁,他辞职了,学习做一个专业的农民。
他的目标是以后成为一个专业种草莓的人。但是作为现代新农人,如何平衡兴趣和经济收入,这条路他也还在摸索。
别小看一块菜地,只要每周末去给植物们浇水、施肥,一年就能收获15~20种蔬菜。“这世上再没有像种菜那样公平的事了,只要播下种子,留下辛勤的汗水,大自然总会给你满满的收获,而在公司即使累死累活,升职加薪还要看老板脸色。”祈理总结道。
在农园里,大家不仅常常互相切磋技艺,还经常举办活动。夏天用新挖出的土豆做咖喱,秋天围在一起烤红薯,冬天则是煮芋头的季节。
东京葛饰区柴又合租地的有机蔬菜tongdazhong
而在中国,大城市里种菜的趋势也逐渐成为主流。而更多的人采用“屋顶种菜”的方式。
市民不用跑到郊区,而是就近在屋顶租一块田,做“都市农夫”,实现蔬菜自由;屋顶农园还成为一种社交方式,大家在这里分享种植经验、交换收成。
“云耕一族”打造的香港39层高楼上的屋顶农场深圳城中村屋顶“南园绿云”共建花园的“云田”
在深圳南山区城中村,今年春天,疫情突然严重,一度进入“封控”状态。
居住于青年公寓的Jane,在和邻居们一起等待物资的时期,几乎天天上屋顶收获。青菜、辣椒、青葱……给这些隔离中的年轻人,带去了物质和精神上的慰藉。
上:改造后的屋顶“责任田”区域摄影吴嗣铭
下:Jane在屋顶的收获
8年前,Jane从江西来深圳,年搬入这栋公寓,去年末屋顶经改造,变成了“菜地”,她立刻就去申请了。
左:日常维护
右:为作物爬藤做的简易支架
Jane的“责任田”,由四个种植箱组成,约1㎡,租金每年元,折合下来,一天不足1元,她一般周中下班后及周末上屋顶打理,每周两三趟,浇个水、施个肥。
她最近种了柠檬树、小番茄,看到相邻的种植高手,也在挑战百香果、向日葵,要爬藤的,容易长虫的,难度就高一些。近来,外围还多出一圈竹子,竹笋也在蹭蹭地冒头。
“责任田”区域
在深圳,也有不少企业园区,探索着各种模式的屋顶农园。在梧桐岛,办公楼宇之间有一大片屋面,供白领及市民爱好者播种。
深圳城市农业的爱好者们,正在空中农园里,连结成一个个健康、可持续生活的“乐活”社群。
建在停车场屋顶的“籽舍”种植区
图源:全至科技园
今年香港新冠疫情之后,林世昌发现来屋顶租田种菜的人比从前更多了,十几人在排队等一个种植箱空出来。
香港荃湾屋顶农场,夏季茂盛的瓜棚
林世昌今年63岁,做了12年的天台农夫,是CityFarm(都市农庄)的创始人,他位于荃湾的屋顶农场约有㎡。
林世昌(左)和农场种植指导
在25层旧工业大厦天台上,蝴蝶和小鸟穿越摩天大楼群,到这片混凝土沙漠中的小绿洲寻找食物,一排排种植箱、竹子支架、白色网纱、瓜袋、果蝇诱捕器和动物形雀鸟驱赶木板,组成了一个个种植空间。
农场的“芫荽花海”
市民种出的冬瓜
“来租田的大概70%是女性,其中一半是上班族,她们一开始报名种植班来学习的时候,很多是戴着首饰、涂指甲油,我以为不会特别认真,结果认真起来,把指甲都修平了,一开始还戴草帽,后来草帽都不带了,持续好多年都这样,整个人变了。”
刚长出的西瓜和收获的番茄
屋顶农场一角。林世昌说,“夏季农作物生长旺盛时,农夫心里已经想着秋播的事”
在这里,我们也呼吁,是否可以在大城市里,能够开辟出更多的地作为市民可以共享的“城市菜地”。
它们可以是城市公园里、可以是街头巷尾的零碎土地。
也许,一块几平方米的地,就能够让一家人亲近土地和自然,收获四季的蔬果,更收获满满的幸福感。
不要把地都看作是财*收入,摊大饼一样把所有的空白全部填满高档小区、高档写字楼,适当拿出一些地来,建一些大家都可以种菜的小农场,有益市民身心健康,还可以加强社区凝聚力。
更何况,我们中国人向来对土地有着一份眷恋和热爱,中国人种菜的热情,是全世界人都无法超越的。
当然,它还能部分缓解一旦疫情到来蔬菜的供应问题。
就想前面所说的,你永远都无法想象,一块小小的土地,大自然能够给带你多大的惊喜。
也许,“这世上最公平的事,就是种菜了。”